长期以来，赭石利用行为被视为史前人类行为现代性的标志之一。晚更新世以来，随着现代人的全球扩散，相关考古学证据呈现出愈发丰富多元的发展趋势。探讨赭石使用行为，对于厘清早期现代人类的全球扩散路径，解析其行为表达的多样化特征，以及揭示人类对资源与生态的适应机制具有重要学术价值。近日，《Journal of Archaeological Science: Reports》发表了题为“Terminal Pleistocene ochre use at Fodongdi Cave,southwestern China”的研究论文。本研究聚焦云南省佛洞地遗址出土的距今1.8-1.4万年的赭石及相关遗存，通过多手段综合分析测试，系统揭示了中国西南地区更新世末期史前人类对赭石资源的开发策略。
佛洞地遗址位于云南省临沧市耿马傣族佤族自治县，坐落于中缅边境，地处我国与南亚、东南亚的交汇处，生态资源丰富。经放射性碳十四测年确认，该遗址地层序列连续，其主要史前文化层的年代为距今1.84-1.39万年，可划分为三期（从早到晚标记为A、B、C期）。区域内古环境指标显示，人类活动可能受到末次冰盛期（LGM）、Heinrich 1以及BøllingAllerød暖期等气候波动事件的影响。三期文化层中共出土36件赭石标本（图1）和3件赭石加工工具。这是国内首次针对序列性地层中的赭石开展系统全面的分析，并尝试揭示其蕴含的时序性演变规律。
手标本宏观观察和岩石显微薄片分析表明，佛洞地遗址赭石的岩性可分为含铁碎屑岩（ferruginous rocks）和赤铁矿矿石（hematite ore）。野外调查和薄片分析结果显示遗址中的赭石标本与地质样品的岩性对应，并且证实南汀河河漫滩作为次生源区能够满足佛洞地遗址先民对赭石的采集需求。使用便携式X射线荧光光谱仪（p-XRF）、拉曼光谱（Raman）、激光诱导击穿光谱法（LIBS）以及扫描电镜耦合能谱分析（SEM-EDS）等多学科测试手段，我们进一步识别出佛洞地遗址中赭石的含铁矿物主要为赤铁矿和针铁矿。
基于p-XRF结果的主成分分析和聚类分析，佛洞地遗址的赭石可分为三类，并呈现出历时性变化趋势（图2）。一类赭石富含Ca元素（重量百分比高达50.61%）；二类赭石以较高含量的铁质与黏土成分为特征，表现为富铝（Al）、钾（K）和钛（Ti）元素；而三类赭石的Fe含量则是相对最高的一组（其重量百分比介于24.52-88.49%）。佛洞地史前人群对赭石资源的利用整体较为稳定，三类赭石在三期文化层中均有出现，呈现出“广谱化”特征。但在早期阶段（A期和B期），人类更倾向于采集二类赭石；到了晚期（C期），一类和三类赭石的比例有所增加，可能指示了人类对赭石原料的偏好有所转变。
微痕分析显示其中27件赭石的表面可观测到磨平面、微小的平行线性痕和磨光等人类加工痕迹，而在赭石加工工具的表面则可观察到微小的平行线状痕、磨光和敲击疤（图3）。其结果表明当时史前人群对红色颜料有较大需求，并通过研磨、碾碎等加工模式生产出红色赭石粉末。这可能与象征行为或实用功能相关，如绘画、人体彩绘或皮革鞣制等。
综上，佛洞地遗址出土的赭石类型多样，且人为开发利用痕迹清晰明确，为深入认识西南地区晚更新世末期人类行为提供了全新的重要案例。研究结果表明，佛洞地史前人群对赭石的开发策略具有广谱化特征，这可能与文化适应性、资源可获得性等因素密切相关。佛洞地遗址更新世末期的人类，其认知能力和行为模式既契合世界范围内人类行为演化的总体进程，又在独特的地理与环境背景下表现出独具特色的行为适应性特征。
该项研究工作由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云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临沧市文物管理所、中国科学院大学、澳大利亚格里菲斯大学等多家单位联合完成，我所毕业硕士研究生许竞文（现就职于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与云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高峰研究员为本文的共同第一作者，我所青年研究员杨石霞为本文通讯作者。本研究得到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中国科学院青促会和澳大利亚研究理事会等项目支持。
论文链接：https://doi.org/10.1016/j.jasrep.2025.105546
相关研究：https://doi.org/10.1007/s12520-023-01928-9
https://doi.org/10.1016/j.jas.2025.106416
https://www.anthropol.ac.cn/article/2023/1000-3193/1000-3193-42-01-122.shtml
https://www.anthropol.ac.cn/CN/10.16359/j.1000-3193/AAS.2023.0061
https://www.anthropol.ac.cn/CN/10.16359/j.1000-3193/AAS.2022.0030
图1 佛洞地遗址出土的赭石标本
图2 基于p-XRF分析结果划分出的三类赭石
图3 赭石与赭石加工工具表面的人类加工微痕
